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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歡宋儒重視內在省悟的氛圍。宋詩曠達不若唐詩情感濃烈,亦少見唐詩中那種絕望的悲哀。杜甫詩<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的句子到了宋代詩人陳師道的筆下,化坐<落木無邊江不盡,此身此日更須忙。>宋人製作的觀音像俯首低眉,無限慈愛;與唐人雕塑的怒目金剛大異其趣。而繪畫中的晚鳥歸林更描繪出日暮之時潛存心頭的那份惆悵。

詞的發展到了宋代<別是一家>,出現了蘇軾、辛棄疾、柳永等詞壇大家,也為後代留下了無數膾炙人口的名章佳作。以姹紫嫣紅、千姿百態的豐神,與唐詩爭奇,與元曲鬥妍,歷來與唐詩並稱雙絕,都代表一代文學之勝。一般而言<詩必盛唐,詞必兩宋>,

在廣州的新華書局買了《誰將冰心盛玉壺》,副標題是<清詞中的千古愁思>,不拘泥於<詞必兩宋>的說法。也買了《夢裡不知身是客》(南唐詞),《若問生涯原是夢》(納蘭詞注評)。

我看書討厭看導讀,但喜看作者自序,並不知《誰將冰心盛玉壺》的作者流珠何許人也 ? 唯被其自序所吸引 : <清人是詞的真正知音。詞與現實從未像清代那樣水乳交融,結合緊密......清詞的開端便是一個大寫血書的時代,輕歌收,艷舞歇,一切靡靡之樂至此已無立錐之地。>

素喜清代詞人朱彝尊,此書中以蘇格蘭詩人彭斯(Robert Burns、1759-1796)的<一朵紅紅的玫瑰>與朱彝尊的<四和香>對照,描述朱與靜志之間相映生輝的真情,更是令人驚艷。

小小春情先漏泄,愛綰同心結。喚作莫愁愁不絕,須未是,愁時節。

才學避人簾半揭,也解秋波瞥。篆縷難燒心字滅,且拜了,初三月。 /  <四和香>

以下摘錄一段彭斯詩作〈一朵紅紅的玫瑰〉(A Red, Red Rose):

啊,我的愛人像朵紅紅的玫瑰,

  六月裡迎風初開;

啊,我的愛人像支甜甜的曲子,

  奏得合拍又和諧。

我的好姑娘,妳有多麼美,

  我的情也有多麼深。

我將永遠愛妳,親愛的,

  直到大海乾枯水流盡。

朱彝尊是詞人,也是非常博學的學者。他是浙江嘉興縣人,因為嘉興地理位置在浙水的西邊,因之其所作詞被稱為<浙西詞派>。他因家貧而入贅岳家,婚後無以為生,乃以西席為業,有時依人幕下遠遊他鄉。每次回到家中,家人輒交相責備。他曾教小姨靜志寫字作詩,不管他的落魄潦倒,靜志一直很傾慕他。靜志恰好在如花微啟的年齡,朱彝尊愛她之深,愛她之真,絲毫不亞於為紅玫瑰而動情吟唱的詩人,可是他們的時代,他們的國度開不出紅玫瑰,朱彝尊只能以筆代心吟就一首又一首的詞章,其中蘊含著尊嚴和高貴的情操,隱曲委婉。

思往事,渡江干,青蛾低映越山看。共眠一舸聽秋雨,小簟輕衾各自寒。 / <桂殿秋>

<桂殿秋>一詩從小時候一同嬉戲寫到一同坐船逃難,可以看到朱彝尊感情之深厚。

<思往事,渡江干,青娥低映越山看。>青蛾是形容眉毛的美麗。越山則因為朱彝尊是浙江人。

<共眠一舸聽秋雨,小簟輕衾各自寒。>小簟是竹席,輕衾是輕薄的被。朱彝尊寫得含蓄莊嚴,船的形象是一段生命的歷程,我們都在寒冷之中,我們都不能成眠,江南夜雨淅瀝淅瀝的聲音極具詩情畫意,但朱彝尊並未藉着雨聲一起流淚;雖是<共眠一舸>,但各有各的<小簟輕衾>,各自忍受承擔自己的苦難,人又能替另外一個人分擔什麼呢?

 

~~2006年,我曾走在愛丁堡一僻靜的小巷,偶一抬頭,看到「The Writers’ Museum」的標誌,並未懷有特殊期待的隨意看看,但其中陳列的三位作家當中卻有我所喜愛的彭斯(Robert Burns),我並未特別去到艾爾(Ayr)的彭斯小屋或紀念館,卻無意中在愛丁堡的小巷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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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Writers’ Muse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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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喜歡的詩人彭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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