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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曹雪芹以花喻人的手法暗示幾個人物的命運。寶釵抽出的籤上畫著一枝牡丹,題著<艷冠群芳>四個字,還有一句唐詩是<任是無情也動人>;丫環麝月抽到的籤上畫著一枝荼蘼花,題著<韶華勝極>四個字,還有一句舊詩是<開到荼蘼花事了>。寶玉見了麝月抽到的籤,皺皺眉兒,忙將籤藏了,說<咱們且喝酒吧!>

 

<韶華勝極>意指花事到了盡頭,之後自然是群芳凋謝了,有完結的意思;荼蘼花在春季末夏季初開花,凋謝後即表示花季結束,所以有完結的意思。「開到荼蘼花事了」意即花已凋謝,一切結束。難怪寶玉要皺眉頭藏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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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認為彼岸花是指荼蘼。春分前後三天叫春彼岸,秋分前後三天叫秋彼岸,是上墳的日子。彼岸開時看不到葉子,有葉子時看不到花,花葉兩不相見,大批大批的開著,遠遠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鋪成的地毯是長長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與色彩,構成火紅色的花徑指引人們走向三岔河的彼岸~~

 

 

緣於對生命的縱容與耽溺,而無法將之視如浮雲舒卷;更由於無法洞穿虛假,反而任其在意識深處橫行;因之比墮落更墮落的是不斷地在填補毎一個罅隙,終至淪落一朝<寥落悲前事 支離笑此身>。我是這樣詮釋寶玉。

 

何謂詮釋(interpretation? 詮釋的作用是把原本無意義的經驗架構起來,變成有意義的經驗。人生體驗需要理性的解釋,閱覽者也必須進入破解的過程,才能體會其內在的意義。詮釋將會因為顯而易見而受到阻礙嗎? 在陌生的觀看和慣性的觀看間是否有躓礙物阻擋溝通呢?但是不是躓礙反而成為溝通間的詮釋基礎呢?

 

認識一個書中或歷史人物,常以閱讀傳記或爬梳史料等方式進行,試圖追尋並建構其面貌。在觸及研究的過程中,人物就像是一條流暢故事線的起承轉合,承載著篩選後的資料庫的基本元素。是故,他者所撰寫的故事總是帶有不真實感,而對於那些已書寫出來的字彙,則必須經由逐步閱讀和提問、解釋,才又漸漸架構出個人想像性的真實世界。由邏輯假說(hypothesis)來看,假說是可被觀察的現象之命題解釋,也就是基礎邏輯演繹若pq的語法,p為因q為果,而p被視為問題意識的假定開端。書寫自己是否也能夠以此法為準則呢?

 

書寫自己其實如同鏡像碎片的合成。碎片,是因為<自己>的角度不是斷代史也不是全史的寫作;在<鏡像>這個特定的物質媒介中,我將<我自己>視為自己的消化後的思想內容嗎?我將書寫視為對自己的批判嗎? 西方中古世紀中,<>是塵世中破碎話語的集合體,由思慮透過邏輯文法,以聲音傳播、以文字書寫,以吟誦演說證實;演說與聽眾,二者的關係,並不僅是兩個個體,而是此二者皆蘊藏在說話者的身上,他必須要意識到自己的話語、思慮、問題,所以他同時扮演演說者與聆聽者兩個身分。

 

我想,書寫自己應做如是觀。

 

盧梭孤芳自賞的聖徒意識,在《懺悔錄》毫不加掩飾地流露出來:

「這就是我做過的、我想過的,不論善和惡我同樣坦率地寫了出來…我既沒有隱瞞絲毫壞事,也沒有增添任何好事…」,「我要把一個人的真實面目赤裸裸地揭露在世人面前,這個人就是我。」

 

誰敢於挑戰這樣一顆純潔的虔敬之心? 這樣一顆至誠的心靈?

 

赫塞在《徬徨少年時》一書中,描寫少年辛克萊的青春的追尋,時時徬徨往返於信仰與懷疑、愛情與肉慾、友情與孤獨之間。他接受「德密安」這位年長朋友之導引追求自我,透過這追求的歷程,最後領悟到“德密安”正是他內在世界沉睡的一面鏡子。

 

赫塞另本著作《流浪者之歌》,悉達多終其一生都在不斷告別,不斷丟棄自己在因緣流轉中短暫扮演的角色,而且從不回頭。即令遇上佛陀這等千載難逢的覺悟者,他還是斷然辭別!只因他澈然領悟孤獨的必然性,那無法透過言語傳承的心法奧義,生而為人,注定只能通過自己的生活去印證。

 

我書寫自己,最終權威是在自心之內,要面對的是具體的生活事實而不是語言文字,它所致力的是與生命實際接觸,親自感受它的脈動,但內在不受此世任何折磨的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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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ia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7)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