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濃川風情 @ 微景.摭拾

<奧之細道>的行程我把重點放在瑞巖寺，中尊寺，毛越寺以及立石寺四寺，對於新潟倒並沒有特殊的想法，但是卻有意外的驚奇。

(一)「悲情的美學」

新潟位於日本海旁，昔日被稱為越後，雖然地勢不高，但降雪量極大，素有雪鄉之稱。川端康成所寫的「雪國」一書，就是以新潟(越後湯澤溫泉)為主要場景。

一般認為「雪國」一書中涵蓋了女性之美、自然景物之美、夜晚的美學、空無的美學及文章修辭之美。也被視為是一個幻想的美的世界、非現實的世界，男主角島村由於對自己產生懷疑而將自己放逐到到異鄉，卻因為在雪鄉裏遇到了同樣具有非現實特質的當地藝妓，藉由獲得知音而一再流連忘返。他是抱持著把自己掏空的態度來觀看雪鄉，唯一目的只是進行一趟美的巡禮，一場追求非現實之美的旅程而已，當他精神終獲治療，隨後即返回現實世界。

《日本近代文學大事典》主張這部作品的文學地位遠超過大正時期以來強調「現實再現」的私小說，至於川端自己則表示：「在我的作中，《雪國》是擁有較多的閱讀的，我在戰爭期間得知，居住海外的日本人閱讀此作時會興起懷鄉之情，這加深了我的自覺」。

的確溫泉景點配合藝妓的登場就已經十足營造出日本文化的氣氛來，但日本民族的「執著」的內涵應該是最重要的理由，例如，身處窮鄉僻壤之地的駒子卻從十五、六歲開始，就把看過的小說的題目、出場人物姓名、彼此的關係一一記載下來，島村覺得這樣的舉動只是徒勞無益，然而他卻又彷彿看到了這個舉動背後的價值。換言之，駒子只因為想做，所以就認真地做的一種「無所為而為」的生存哲學，並無現實利益的考量，具有極度的純粹性。反能使她的存在更為淨化。

這個純粹性也出現在另一位女性葉子身上，葉子在第一幕火車上就因照顧病人的模樣而吸引了島村，其後又是專一地照顧駒子未婚夫這個病人，甚至病人過世後，還天天上墳，雖然具體理由為何不甚了解，但是這些舉動在島村眼中看來是完全的獻身式付出，同時擁有美得近乎悲愴的聲音，所以引起島村的哀嘆之情。

「悲情的美學」的起源來自古典世界，或稱為「物之哀」，就是面對著客體所表達出的悲痛、哀傷，主體生出憐憫、同情，進而因對客體的生命觀感到贊賞、感動等等情感。在兩年的歲月當中，島村一路觀看著駒子的變化，既憐憫她無私的付出，同時對於駒子的生命力也表達了驚訝與感佩。在「悲哀」當中卻又時時對其「美麗」發出讚嘆，「每天這樣打發日子，前途茫茫，駒子自己都覺得身心兩沒著落。但她那說不出的孤獨感，倒反而增加了無限的風情」。「美麗」與「哀愁」就是如此地一體兩面。

除了對對方的感受之外，「悲情」之所以為美，還有一個重大原因就是透過對對方的感情投射之後，最終還是要回到對自己生命的關照上來。島村哀憐駒子同時也哀憐自己，最後葉子墜落地面的情景，看到火的亮光在葉子蒼白的臉上閃動的景象時，島村內心感到一陣震顫，「一瞬間，映出來他與駒子所過的歲月。這裏，也有著無法形容的痛苦與悲哀」。

這樣的「悲情的美學」最後表現在「別離」上，葉子墜落的場面象徵著別離，而島村與駒子之間的交流不管曾經如何地心靈契合，其結局終須一別，這是川端文學特有的結局方式，充滿著悲涼的感覺，但是卻也留下美的餘韻。

(二)新潟一日遊

新潟市內流淌著信濃川，其實在很久以前，曾有人對著我說:「我有鄉愁了，我要回去看我朝思暮想的信濃川...」，年代久遠的青春未竟的戀情，真正面對信濃川卻也是無悲無喜。新潟西北部銜接遼闊的日本海，是一個美麗的水城，從19世紀開始作爲與外國的貿易港而發展了起來。培理的黑船將當時閉關自守的日本逼迫開港。幕府開了橫濱、長崎、函館、神戶和新潟5個港口。在新潟旅遊，可搭觀光巴士，一日券五百円，可以週遊市區內觀光景點，由於大部分景點距離都沒有很遠，可以挑選一站下車，走在街道巷弄間，隨處有意想不到驚喜。

一早在巴士站買了觀光循環巴士券，9點鐘才開車，巴士站距離萬代橋並不遠，雖然昨晚已欣賞過他的夜景，還是沿著車站前的大道往前行，來到昭和四年完成的第三代萬代橋，一覽此六連拱橋的白日風姿，從橋上眺望市容，旁邊的やらすぎ堤等等都是一派悠然自在。

萬代橋，被稱為水之都的新潟之象徵。橋被夾於中間，車站一側是新市街，過了橋是古鎮等的舊市街。如果從聳立於車站前高100公尺的萬代City Rainbow Tower俯視市街，可清楚了解新潟被稱為水都的原因。渡過萬代橋便是古町，日式飯館和整潔舒適的商店排列成行，是從江戶時代以來的鬧區和藝妓街。佈滿像網狀的小路令人聯想到往年的煙花柳巷，據說戰前東京的新橋、京都的祇園和新潟的古町被稱為三大煙花柳巷。

2008年秋天，媒體文化人出身的新潟市市長和北川富朗先生歷經兩年多的奮戰，終於爭取到為新潟市辦理藝術祭的機會。今年水與土藝術祭自七月十八日持續到十二月二十七號。北川先生為現代人的孤立現象而擔憂，他認為再大的都會，過去也都曾是農田，依賴土地與水而活的基因仍在我們身上，因此以最樸實最具力量的水與土為主題，鼓吹一股新的生活美學運動。在嘉義農村長大的王文志，提出名為「在水一方」的創作，在萬代橋畔以竹編設置了一座高達十三公尺的裝置作品，用竹子的韌性，打造一個精神性的空間，竹子材質質樸，與人的身體五感直接對話，深獲新潟市民與參展藝術家的喜愛。

白山神社自然是屬於日本的神道教的，旁邊擺設著一支支的白旗桿，每支旗桿掛上白布條，代表著十二生肖的動物，替每個生肖屬性的遊客默念祈福，白山神社是非常老舊的神社，沒想到竟然結合Hello Kitty，推出相關商品，裡面也正在舉行祈福儀式，還發揮著相當的功能。

白山公園的碑石相當引人入勝，旧斉藤家別邸部分遷移過來的燕喜館裡面仍然杯觥交錯，從玻璃窗依稀彷彿可以看到穿著和服的仕女們走著小碎步，令人由然生出今昔何昔之感。白山公園另一邊有新潟縣議會舊議事堂，身為幕末結束鎖國時期首先開放的五城之一，留下這樣一座歐風建築物，走廊仿英國國會議事堂而造、有著優美的八角形塔尖的文藝復興時期式樣，展示許多明治維新以來發展的史料，大廳也大致上保留當年的擺設。

信濃川緩緩流向日本海，新潟也不全然是復古風，它有現代感十足的音樂文化會館，朱鷺在東北地方自古以來就是親近人類的鳥，因為濫補之下在大正時代幾經滅絕，昭和之初在佐渡地方發現濱臨絕種的朱鷺蹤跡，在1960年朱鷺被指定為國際保育鳥類。朱鷺MESSE大樓是新潟市最高的建築物，全大樓共有31樓，裏面有各種公司辦公室、中西式餐廰、咖啡廰、小美術館。從31樓向下望，日本海信濃川以及新潟市容一覽無遺，比起日本海塔更是壯觀許多，戶外展示大型藝術作品。

五樓的美術館正舉辦男鹿和雄展，展出六百多幅大師的作品，展內設有畫畫片段示範。提起男鹿和雄的名字，或許多數人並不熟悉，但若列舉出他曾經參與過的作品，像是「魔法公主」「歡喜碰碰狸」「心之谷」「神隱少女」「貓的報恩」「霍爾的移動城堡」等等赫赫有名的宮崎駿動畫，相信應該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吧!龍貓Totoro同阿mei，也是男鹿和雄負責其背景及美術監督。

大師作品不勝言表，花花草草，山水天全部都引人入勝。場內畫作當然不能拍照，不過實在是畫得太細膩了，沒想到水彩也可以表現得如此細膩!看到原作就會覺得印刷的書籍不值得一看。我最喜歡的是<時空旅人>有關信長的茶室那個部分的素描。

前新潟税關廳設立於西元1911年（明治44年），現在改為歷史博物館，其建築集合許多専家精心設計，除了表現出西洋歐美式的現代化，並融合了有水都之稱的新潟的地理環境，將建築的周圍設計的非常美麗，有松樹，柳樹，並有水環繞於四周，讓垂柳變得更加柔和動人。由於是藝術祭，也有一些昔話的綜合表演。

在東大畑通二番町下車走路約3分鐘到了所謂白壁通的旧斉藤家別邸，擔任貴族院議員的巨商齋藤喜十郎(1864~~1941)是明治年間一直到昭和初期新潟三大財閥之一，他在大正7年(1918)建此別邸，昔時風姿尚存，池子剛好面對整棟建物，巧妙地利用沙丘地形配置出廻遊式的日本庭園，大正7年據說花了三年的歲月以及25万円的鉅資建成。庭園，建物，以及週邊景觀聯成一體，訴說著昔時新潟的繁榮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