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家巴哈晚期有一重要的代表作「賦格的藝術」。「賦格」原意是「追逐」和「飛翔」。它建立在數學般精確的對位法上,形成各個聲部相互問答追逐的效果。從巴哈發展出的賦格則是利用一個旋律、一句短歌,然後加以不斷的發展延續,在該旋律不斷發展的同時,另一條旋律會同時出現、彷彿來幫它伴奏。這個另一條旋律常常就是原來的旋律,只是比原來旋律慢一些出現~~~

 

 

 

 

 

 

 

詩是最簡潔精鍊的文體,它運用最少的字數,營造最大的想像,我愛讀詩,它比其他文學模式都更能震撼我的心。

 

最近書架上有一本<<不喜歡你>>的詩集,書皮是簡單的灰白色調,很不起眼,但作者內心獨特的表白況味以及精簡輕盈的文字卻帶給我很多省思,原來詩可以這麼貼近真實生活,可以有這麼大的自由度來顛覆既定的思維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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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里斯多德說過:<詩比歷史更真實!>,在<<不喜歡你>>詩集中,作者把自己很有感覺的事物,在虛擬的世界中追求真實,以藝術手法來提煉及傳達,感覺上真是比真實的世界更真實。

 

例如:

 

<早歸>一詩,副標題是<good morning>:

 

又是

一日的開始

 

流動在光與影之間

露珠的清晨

 

相當的陌生

 

張愛玲說:「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人世間有太多沉重的靈魂無法自在,有太多的鴻溝無法跨越;我想藝術並非為了凸顯個人的感情,反而是淡化與消解感情起伏本身,人必須是真正地面對生命的缺口,對那個缺口投以深沉的凝視。作者是媒體人,早歸想必是常事,他擷取生活中的這個小片段,一個心靈印象,以最能表達特定情感的語言入詩,寥寥數語卻點出現代人心靈的荒涼,我們是否也可以站在這個角落,重新審視這些無奈與無助,從而獲得心靈上的一個解脱!

 

作者也企圖以以副標題傳達其風格與哲思。

 

例如:

 

對峙的副標題---此生自斷天休問

 

一顆無法被驚醒的心

獨自在沉睡

睥睨著山巒和河流

……

……

潮退的聲音

枝折的聲音

秋風敗走的聲音

我都一一聽過了

 

天空的副標題---誰能,不食人間煙火

 

魚相忘於江湖

鳥相忘於

天空

啄朝霞以果腹

飲薄暮來止渴

在星月璀璨的夜裡

安然熟睡

 

在這些篇章中,可以隱隱嗅到一股濃厚的古典餘蘊,古典與新式的語法結合的諧趣。人生的底蘊總是繁華過後見蒼涼,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蒼涼是一種永恒的情緒,詩人了然這一切的一切。生命中有什麼可追尋?有什麼可施捨?雖然還是得穿過重重帷幕,但詩人仍是以悠遊自在的素樸形式,以一種旁觀的心態來審視這尚待認知的世界與悲喜,我覺得聽到了那個來自内心深處的感歎愁緒交織後所迸出的空谷跫音。

 

作者在詩集的<>,自述身為中文系教授的長子,中文不好彷彿是一種罪過,所以也曾浸潤其中,在雨後()()可以讀出作者對於古典詩的認知,亦可一窺其古典詩詞功力。

 

又如:

 

螞蟻的副標題---I’m a simple man

 

滯留的副標題---if I could save time in a bottle

 

螞蟻其實是點出平凡中的不平凡;滯留和倦兩首詩並列在一起,不經意地將現實生活中種種的無奈作出隱喩與解嘲。

 

這個世界充滿了無限的不確定性,每一個人自身的問題也必然都是不確定的進行式,時過境遷,重溫詩人周夢蝶<落櫻後,遊陽明山>的結尾,仍然跌宕低廻

……

神使鬼差,縱深有百口口有百舌

也難為逝者訴說---

櫻花誤我?我誤櫻花?

當心欲近而路愈長愈黑,這苦結

除卻虛空粉碎更無人解得!

 

同樣的場景,在<<不喜歡你>>詩集中

 

 

萬念: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一念在

雲壤之間

在海洋的邊緣

在春雨紛飛的黃昏

在家門前

在遠離家鄉的國度

 

一念在孤獨的樹旁

一念在快樂的樹旁

一念在

秋葉紛飛的樹旁

 

俱已成灰

 

海洋和樹本來是平凡而互不相干的事物,但在此卻產生了佈局的關聯,使心理層面的抒發,有如宣洩的排水孔釋放而出,慢慢地引導讀者的想像,產生了某種情緒意義上的平衡。

 

在另一方面

 

一念在孤獨的樹旁

一念在快樂的樹旁

一念在

秋葉紛飛的樹旁

 

這個段落產生了賦格(fuga)的作用,所謂「賦格曲」就是可能同時出現好幾條旋律,「在該旋律不斷發展的同時,另一條旋律會同時出現、彷彿來幫它伴奏」,此處雖然只是一個簡單的賦格,對於聽覺意象而言是必要的,也才呈現出對生命喃喃扣問的節奏。而單獨成行的「俱已成灰」四字更是<霹靂一聲驚塵夢,醒來即是佛。>

 

時間是生命形成的要素,卻也無時無刻不對生命構成威脅,詩人對於一些憂憫時刻的體驗是這樣的大啟大闔,令人驚艷 :

 

一秒

 

你問我生死的距離

我說

一秒

 

一秒是蜻蜓點水

是小雞破殼

蛾撲火

手起

刀落

 

在詩集的封面有這麼一段:

 

很想用右手 握緊 我的愛情    偏偏總是站在 你的右邊

 

詩的言語文字,往往都是為了註解過去、現在、未來有如電光石火的感悟,我們不可能在同一條河流中涉水兩次,人也往往遠望更遠的遠處;而忘了眼前的風景。封面這一段柔美的意象讓人在感動之餘,不禁也要叩問有關情愛特有的曖昧性與蒼茫感。

 

有時候,詩人會很突兀地以一種任性之姿,插入如<病了>,副標題<病起心情惡>這樣的篇章~~~

 

我有兩部手機,整晚都沒有響過

 

令人愕然,隨即卻又莞爾一笑,難道這不是現代人特有的通病嗎?

 

象徵主義認為詩人必須成為「通靈者」,打亂所有的感覺意識,通過所謂「言語的煉金術」,尋求一種可以概括一切,可以把思想與思想連結起來,使心靈與心靈呼應相通的語言,我想這是詩的語言的普世價值,放諸四海而皆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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