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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流來襲,空氣中兀自有著一股肅殺之氣;而天空總是灰濛濛的,連路邊的花木也哆嗦著身子。雖然冬天也自有其魅力,雪萊的詩句也說:「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但是我很怕冷,從上個月接到遠方的朋友<深秋的問候>時,就早已經是毛衣外套圍巾一應穿戴俱全了。卻沒想到蕭瑟風絮裡,還能夠與一股含蓄雋永的小史詩溫暖的擦身而過,恍惚之間有所得,恍惚之間有所失。

當我看完《夢土耳其─約瑟夫三部曲》的第三部曲《蜜》的最後一個緩慢悠長的鏡頭~~~約瑟夫在雨中跑進和父親有共同回憶的森林裡想去尋找父親,最後他在一棵大樹底下沉沉睡去....

他躺在結實的樹根,森林以它無限的靜謐包容他因永遠失去父親而不安的心。  片尾除了工作人員列表外,沒有音樂~~~

繼續在約瑟夫寂靜中的夢境~~~ 也許在夢中,他又和父親一起去採蜜~~~

似真似幻的影像看似脆弱、憂傷、逃避,卻又寧靜、平和兼具。

浮現在我腦海中的是周夢蝶的 <冬天裡的春天> 的末段,閃動飄忽。

雪落著,清明的寒光盈盈斟入, 

石壁深深處鐵樹般影子的深深裏去; 

影子酩酊著,冷颼颼地釀織著夢,

夢裏 鐵樹開花了,

開在瞑目含笑錦豹的額頭上。

1984年侯孝賢《冬冬的假期》,1985瑞典電影《狗臉的歲月》都是在懷舊中捕捉十一、二歲男孩的童年光陰,也都刻意透露出生命流轉中本然而微妙的訊息。但它們都無法如《蜜》這般用落拓具象傳達出最幽微的抽象,有著說不盡道不明卻又漲得滿滿的感受。對死亡的注視,對悲傷落寞的端詳,被不可知所吸引……

《夢土耳其─約瑟夫三部曲》所標舉的「離去」與「回歸」,並非僅限於個人的經歷與生命情調,放在人文的脈絡中,它其實具有普世的通則,永恆的「經典」意義。森米卡潘諾古(Semih Kaplanoglu)是土耳其影壇近幾年快速崛起的黑馬,07、08、10年接連推出從影代表作《夢土耳其─約瑟夫三部曲》:首部曲《卵》(Yumurta, 2007)入選坎城影展的「導演雙週」單元,、《乳》(Sut, 2008)入選2008威尼斯影展角逐金獅獎,終章《蜜》(Bal, 2010)更是在柏林影展拿下了金熊獎的最高榮耀。

此三部曲由成年約瑟夫回故鄉走了一趟緬懷之旅的故事展開序幕,進而一層一層地進入主角人生的核心。卡潘諾古運用大量的長鏡頭,換場緩慢,對白很少,劇情的起伏不大,魅力全來自於精彩的影像表現。每一個場景都有如瑰麗的風景明信片,霧氣深重的森林,羊群出沒的草原,有著詩人礦工的礦場……而在自然映襯下的光影更是輕盈地移動自如。鏡頭也總是帶著我們往前看一片無垠模糊的風景,或是遼闊田野之間渺小的身影,生命活動在自然大化之中,故事並未完全銜接,鬆鬆散散,處處留白。導演刻意以種種隱喻或意象,讓三部曲在彼此呼應卻相互斷裂中引發各種多重解讀的可能。

放鷹、採蜜、深入不可知的叢林誠然是神話,電影中柴米油鹽的日常世界的重覆的生活片段,卻也是採取如儀式般的活動;純潔化昇華後的<日常>,與一般市井巷弄間所見並不相同,這並非是虛擬的弔詭。還有人與大自然之間的緊密互動,約瑟夫父子幾次貼在地面上聽蟲鳴水聲,關於生命的無以名狀因此油然而生。此三部曲的逆向回溯過程,其實也是一次獻祭儀式。透過這個儀式從生活這個幽密叢林中,重新尋找自己的應許之地。

卡潘諾古對生命的凝視,是一顆敏感纖細的心靈與外界的互動,及與自我對話彼此交織的旅程。

羅蘭巴特如是說 : <……知道不是為另一人而寫,知道我將寫的東西永遠不會使我愛的人愛我,知道寫作無法彌補什麼、昇華什麼,就只是沒有你的地方,這就是寫作的濫觴……>

亦誠如小約瑟夫聽到女同學在窗邊唸著 :

在蔚藍的夏天的晴空下

我走在沾滿露水的草地上

風兒吹在我未戴帽子的頭髮上

我不說話,讓心靈放空

但是我的內心卻是如此飽滿充實

………

啟發了他詩人的靈動……

(憑著只看一次片子的記憶,詩句應該無法完全正確,大致上涵義是如此)

《夢土耳其─約瑟夫三部曲》絕對不只是一位名為約瑟夫的男子的成長故事,而是:「猶如眾鏡相照。眾鏡之影,見一鏡中。如是影中復現眾影,一一影中復現眾影,即重重現影,成其無盡復無盡也。」

從細微到幾乎不可聽聞的細節和頻率,透過導演的干預的昨日重現;晨曦穿過樹梢化作千道萬道夢幻般柔美的光芒,但願旁觀者能有一刻清明,讓意識清晰了然。

這是今年所歷經之事,所閱讀之書,所看過電影當中,臻極化境之所在了。不須要做任何事,就是走進去,進入卡潘諾古幽邈高遠的世界,沒有時間和空間的存在,任憑想像力馳騁,任憑思緒翻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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