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世界是否存在?

 「夢」是最常被佛教拿來做為比喻的了。夢裏明明有大千,覺後又是幻,「前夢後夢」,「彼幻此幻」,事如春夢了無痕。

 除了金剛經的<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大家耳熟能詳以外;般若經也有「空之十喻」,舉陽焰為例:地上有水分,經太陽光的照射,化為水汽,在地面流動。遠遠望去,微波盪漾,但走到那邊,卻什麼也沒有(水汽是看不到的)。事物的一般秩序是可以完全倒轉的。

 《般舟三昧經》將空的道理比喻成夢,經中也有很多引用夢幻的譬喻來說明現前生命境界的不實在,凡所有皆是虛妄,知一切佛與我心悉皆如夢。

 《穆赫蘭大道》這部片子,講述一個佛洛伊德式的噩夢。真正的黛安娜˙塞爾文在夢裡把自己當作貝蒂˙艾爾慕,拿自己的生活、過去和性格剪輯重組。即使「黛安娜」的回憶基本屬實,我們所把握到的「現實」也無法不被她對現實的理解所扭曲。有趣的是導演也幾次含蓄地提醒觀眾,整個故事歸根結底是一部電影。

 此片中導演大衛˙林區用了一系列的閃回鏡頭揭示黛安娜與女演員卡米娜˙羅得相戀與分手的情節;也故意用了許多混淆視聽的手法與隱喻極力抹去虛幻與現實之間的分界線,使得整部電影如同一場醒不來的噩夢。更由於導演刻意抹去虛幻與現實之間的分界,整個電影情節因而呈現斷裂,

 但我並不覺得它是斷裂沒有意義的碎片,反而覺得它不斷地刺痛神經。 

貝蒂外表亮麗、 樂觀、自信,這與黛安娜的頹廢、潦倒、自卑的真實形象大相逕庭。黛安娜逃避真實的自己,所以在夢中變成了自己理想的形象,以此基調夾雜著她的愧疚感恐懼感,黛安娜不斷交互穿梭於虛幻與真實之間。

禪宗的禪師們舉畫師的譬喻說:世間的畫師,自己畫了地獄、畫了刀劍、老虎、獅子,自己看了,卻反而嚇唬到自己。他們認為就像夢中造作夢中境界一樣,眼前的山河大地都是由我們內心所變現出來,但我們卻反而因著這夢幻的境界,而生喜、怒、哀、樂、恐怖種種心態。其實就是如夢如幻的去看待就好了。

佛教唯識學講<識有境無>,外人則常以<夢喻>來問難唯識的<識有境無>之說。

一般認為夢是夢境,乃睡眠時心所呈現往昔所緣之境,所謂「日有所思,夜形諸夢。」覺是寤境,乃覺醒時心所見聞覺知之境。夢境與寤境,乃一虛一實。

但唯識作解 : 如夢所見,夢中雖無實境,而或有處(地方)或時(時間),然夢中境界雖有非實,及至於醒時皆無境可對,了無所得;諸法如夢,生死相續,恰如捨一夢入一夢,夢中幻有,醒時皆空。一切現前境界只是一種虛妄識心的幻現;而夢幻本質背後才是真實。

宋代大文豪蘇軾於夢與覺之間體會極深,他視世界乃空花,視此身如夢幻,以求夢中覺醒,乃至於非夢非覺,合乎佛教大乘空宗的<中觀>之道,直指<不落二邊><無可無不可>的双遣双非的方法來看待和處理一切矛盾現象,乃至於能夠不陷入或執著於對立的任何一方。

《穆赫蘭大道》片中有一場夢境,卡米娜在夢中的變身麗塔不斷地用西班牙語叫“寂靜”一詞,貝蒂叫醒了她,她們來到一處叫“寂”的戲院觀看表演。表演的主題是<你所看到、聽到的都是假象,是幻影。> 在此,“寂劇場成了夢境與現實的結合點,<非夢非覺><双遣双非>因之落實。

《楞伽經》以幻夢的譬喻作為修行的一個重要軌則。先見法性如夢幻,離自性有了智慧與方便後,再觀一切眾生悉如幻化,而以大悲心度一切眾生,然後逐漸深入到深層的禪定境界,了達一切三界如幻,證得<如幻三昧>,得到金剛喻定乃至成佛。

禪師在勘驗自己功夫的境界時,非常注重自己是不是能夠了達現前境界如幻,乃至在眠夢中都能夠了知夢中境界的不實,而能夠在夢中自己做得了主。也就是透過了知夢中境界跟現實生命境界其實是一樣的、一體的,來勘驗自己修行境界的層次。

「悟與未悟,夢與覺一……卻來觀世間,猶如夢中事……唯夢乃全妄想也。而眾生顛倒,以日用目前境界為實,殊不知,全體是夢……令悟夢與非夢悉皆是幻,則全夢是實,全實是夢,不可取,不可捨。」

《穆赫蘭大道》片中的「現實」微妙而模糊,當劇情的發展越來越夢幻詭異,最終急轉直下,反而所有線索都被拋在一邊。影片的最後,觀眾看到了黛安娜的夢境,充滿了她對現實生活中人與事的變形和重組,也看到她日暮途窮終歸幻滅。

夢醒時仍非真覺,仍不知外境非實有,這是黛安娜的悲劇,也是一般處於十丈紅塵的眾生的悲劇。

真正能夠把妄想都摒除掉就會發覺,其實睡夢中跟白天醒時,我們的心性是一致的。也就是說,世間現前境界其實跟夢中境界是一樣的,這就是「寤寐合一」。把現實的生命境界當成是夢境來看待;而夢境反過來,也可以當成現前境界一樣來觀察。夢跟現前境界完全是一體的、沒有差異的,這也就符合了<莊周夢蝶><物化>境界。

 l     閃回鏡頭如插入人物回想往事的鏡頭,有的閃回鏡頭是一段場景,而有的閃回鏡頭則不過是幾句台詞而已。這種組接技巧可以用來揭示人物的內心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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