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發現

自己 變成一頭袋鼠了

 

袋鼠的口袋 在懷裏

我的口袋 在心裏

 

無論走到甚麼地方

無論睡裡醒裡

袋裡 總纍纍地

滿載許多東西

 

想把袋裡的東西 倒出來

──能倒出來嗎

又如何捨棄 又如何忘記

 

漸漸地明白

蝴蝶為甚麼能夠飛了

因為因為 蝴蝶輕

因為因為 蝴蝶沒有心

 

~~〈蝴蝶輕〉,西西詩集《石磬》~~

 

那一天,我沿著中大湖畔漫步,微風徐徐吹拂,蟬鳴繚繞耳際,信步所之,放眼望去,葉片在湖面上浮沈,似乎也為蟬鳴激盪,好一幅柔美的詩畫!清幽中帶點寂寥的氛圍,特別適宜獨坐體悟森羅萬象,我一邊讀西西詩集《石磬》,蝴蝶紛飛於花叢間,這就是無心了!無意間抬頭望見樹上棲息著一隻不知名的小鳥,凝然不動,狀至落寞;頓感坐水月道場,修空華萬行。

禪宗二祖慧可為某種莫名的不安所困擾,乃至少林寺參訪達摩大師,請教根絕內心不安的方法。達摩大師說:「將心來,與汝安!」慧可禪師一時大為驚愕,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取出那個「不安的心」,那個「不安的心」究竟在哪兒呢?也就是說,自己的「莫名的不安」只是一種妄執塵念罷了!

所謂「木馬嘶風,泥牛吼月。」木馬靜立於月光中,微風吹過,如發出嘶嘶馬鳴。泥牛對月,雄壯威武,好似向月亮聲聲嗥吼。木馬或泥牛都沒有謀求計較心,只是安心的做一匹泥牛、木馬而已,但縱使如此,牠們也同樣悠然處於天地之中,無心之美,正在此中。

人生其實就像在風中飛舞的葉片一般,無論如何盡力飛旋,最後不過是隨水東流而已。然而人的牽掛甚多,事業、家庭、愛情……,浮名虛利,男歡女愛,盡在心頭,大家總是忙著計算利害得失,追求名利,攀龍附鳳,趨炎附勢,以圖謀大好前程。由此得到的一切既非自己本有,往往只是虛耗光陰,一旦「是非成敗轉頭空」,又該附著何處以為依歸呢?萬緣原為夢幻,必須以心眼確實觀照萬象,如若只寄託夢想於過眼繁華之中,人生轉瞬即過,夢幻空華,終成虛無。

修行徹底而不留痕跡的人,即使歷盡滄桑,也不形之於外,無修無證,無得無失;一般凡夫俗子則口中說要棄絕執著,身體卻仍耽於世俗的牽絆,太多執著和拘泥以致於喘不過氣來。太濃郁的花香,會令聞者窒眩,唯有無味無臭的人生,才能通達無礙;只有棄絕一切迷執,去盡形式上的修行和契證,方可體悟真實的人生。

曾經多麼嚮往如隨風飄動的浮雲,或如隨水漂流的浮萍一般,飄泊各處,來去自如,不受世情牽絆。其實,人並非四海飄泊才能感悟人生,有時只要眺望遠山或撿拾一枚葉片,甚至只在樹下思考人生,便可頓悟天地中所蘊藏的玄理。

正是

三千剎海夜沈沈,不知誰入蒼龍窟。/《碧巖錄》

@@蒼龍即青龍,即「蒼龍、白虎、朱雀、玄武」之一。後來被東方禪學借寓為禪學深奧的宗旨。

@@自勉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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