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長輩來家中小住,帶著他們飽覽日月潭的山光水色,乘遊艇、搭纜車、也自己開車環湖一周,還去欣賞了苗栗一帶的油桐花。我的姑媽也算是一位奇女子,80高齡仍然皮膚細緻(她並未做任何整容,從我的幼年時代開始她都是同一個樣子),而且每隔一段時間總是美、加、南非、台灣等地巡迴一圈(她的孩子散居各地)。她總是隨時腰桿挺直一點都不顯老態,這兩天下來毫無倦容

人生其實是由不斷重複的事物所組成,我們大多數人每天得重複起床、梳洗、更衣、早餐、出門、搭車上班(學)、工作(上課)、午餐、工作(上課)、搭車回家、晚餐、梳洗、就寢等等例行公事,每天都是司空見慣的風景,所以人們往往再也無法從例行公事中找到任何意義。

~~~沒有更可怕的處罰,比得過從事徒勞無功和毫無希望的工作~~~

但是,能夠每天看到朝陽昇起時樹木的蒼翠蓊鬱,能夠感受微風的清涼吹拂、夕陽的溫柔晚照,能夠聽見清脆悅耳的鳥鳴,看見天邊偶然飄過的幾片白雲,無一不是幸福!

以前還在職場的生涯,每天我都走在同一條路上,哪裡有轉彎,哪裡有轉角我都一清二楚。有一天我一樣若無其事静静地走在路上,突然看到一個坐在花壇邊緣清爽的女孩站了起來,帶著一抹羞澀卻又充滿期盼的眼神迎向前---迎向她的情人,兩人默默地但看得出來絕對是深情地擁抱,我刻意又回頭看了一眼,有一種感覺衝擊著我---這就是人生的美好,是生命的真義。一種莫名的感動刺痛著我這個場景到現在仍常常出現在我的回憶中。

人的一生究竟是一種躍動?或是一種命定的起承轉合? 相信沒有任何人能夠給出肯定的答案 ! 但是無論如何,能夠將自己涉足過的每個領域,以及將自己一生的追求留下足跡,應該就是無比的幸福 !

希臘神話中宙斯擄走了河神的女兒,薛西弗斯告訴了河神這個訊息用以解救城鎮的雨荒。他也曾用鐵鍊鎖住了死神,使冥府一片蕭索空寂,冥王最後派出戰神救回死神。諸如此類的得罪諸神,因此被罰必須把沉重的巨石推上陡峭斜坡,但是每當他耗盡全身的力氣把石頭推上坡頂時,由於本身的重量,巨石又會從山頂上滾下來,薛西弗斯只能不斷地重複著推石上坡的動作,永無休止地接受這個懲罰。

故事中所涵蘊的隱喻,恰恰呈現出古希臘人對於人生現實所做的描繪與理解。人生的本質是荒謬,生命的本質是荒謬,生活的本質是荒謬。但是薛西弗斯必須拼命做反覆而徒勞無功的事情,其實是熱愛人世所必須付出的代價。當我們露出笑容繼續一成不變的枯燥工作的那一刻,我們就得到了屬於自己的勝利,我們展現了對諸神的蔑視,否定了諸神的力量。

身處薛西弗斯般的困境時,一般人難免對一切重複的人、事、物感到極端不耐煩,但人類似乎都擁有那不斷嘗試的能力,體認並超越荒謬,從平凡的事物當中獲得喜悅,正視並接受此一困境,進而學著在此一情境下怡然自得,因而能打破薛西弗斯的詛咒,戰勝了命運進入不同的生命軌道。

為了解除自己的壓力,我常常把一切雜音都當成是馬耳東風毫不在意,一心在書本上,這樣真的可以忘記煩惱。所有的過往其實都有可能會變成一片晴空,痛苦與快樂,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變成美好的回憶。

從絕望中能感受到灼痛般的強烈快感,尤其是當你遇到的痛苦相當深切時,你的感受就會更加強烈。普魯斯特說<人經由苦惱而忘卻苦惱>,苦惱就是自己和苦惱的戰鬥,經由征服苦惱就能忘記苦惱,除此之外另無他法擺脫苦惱,最難纏的敵人是自己,逆流而上是沒有用的,若能隨波逐流再怎麼弱小的人都能到達港口,有時候蟄伏也算是一種沉靜的戰鬥。

《風之影》大家應該都不陌生,那一年我在阿姆斯特丹轉機赴英格蘭北部的新堡時, 鄰座的英國女孩正在看這本書,她的臉上盪漾著光彩,突然別過頭來說<真是好看極了,這是當年度第一暢銷書..>,看出我有點興趣的樣子,接著女孩居然提到其中有波赫士的影子,她特別把波赫士的名字慢慢地多發音一次。受到這樣的邂逅的影響,抵達新堡後我很快就購買了這本書的英文版,斷斷續續沒有看完,直到返台後買了中文本才一口氣讀完。

對於所謂best seller我一向不為所動,果不其然我並沒有喜歡上這本書這樣的故事,但是當時卻因為女孩的一句話,著著實實讀了《書鏡中人---波赫士的文學人生》,波赫士(Jorge Luis Borges1898 – 1986)被公認為二十世紀最博學的人之一,被稱為<作家們的作家>,也是首位影響歐美文學的拉丁美洲作家。

他的小說《歧路花園》(The Garden of Forking Paths) 把人生比喻為一座歧路花園,在穿越這個迷宮式花園的過程中,他為自己打造了一連串令人眼花撩亂的身份,也指出小說自身是一場結局萬千的迷宮。故事主角余尊的外曾祖父崔本製造了一個迷宮傳奇,在每一個情節移歩的過程,在選擇的多元路口,卻是版本無限,故事無限。

此處我並無意討論時間與空間的複雜問題,只是波赫士童稚帶點天真魯莽的特質很吸引我,他的版本無限,故事無限的《歧路花園》更是深深吸引了我。人往往拋擲一生追尋某個原點,我是一個有著類似清教徒一般潔癖的人,因此錯失了停止的機會,一直在等待窺伺生命的意義,其實人總是處於夾縫之中,遊走於世界邊緣而不自知,沒有必要去定調這個世界,這個人生。

好像對常來的朋友們有點抱歉,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從日月潭的山光水色談到波赫士的《歧路花園》?! 太會掰了嗎?還是潛意識中的無厘頭成分在作怪?

正是 

 一鉢雲遊千萬山,雲山都在有無間

聞鶯看雁綠何事,訪盡叢林叩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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