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生命的輓歌

從學生時代開始一直對Pieta(『聖殤』)情有獨鍾,但一直要到2004年才在羅馬的聖彼得大教堂看到真跡。Pieta是米開朗基羅(Michelangelo Buonarroti,1475 ~ 1564)在1498年為聖彼得大教堂所完成的傑作---聖母懷抱垂死的耶穌。除了表達聖母對聖子的愛,對世人的憐憫垂聽,更引申母親對子女的愛。聖母年輕平靜的容顏已昇華為靜默的哀思,雙手扶撐聖子垂死橫躺的身軀。25歲年輕的米開朗基羅選擇的是一個寧靜、默哀、莊嚴、沉思的姿態。

近日讀書方知梵谷晚期臨摹了三幅宗教畫---仿德拉克洛瓦的〈聖殤〉(1889)、仿林布蘭的〈拉撒路復活〉(1890)、仿德拉克洛瓦的〈好撒瑪利亞人〉(1890)。

1889年5月,梵谷被送到聖雷米(Saint-Remy)的精神病院,他以波動的筆觸畫出後人所熟知的<聖雷米的絲柏樹>。此時的他孤單一人被隔離於世間之外,渴望被安慰被關懷,乞求上天無私包容的愛;也許自覺生命的火焰已燃燒殆盡,也渴望世人能夠了解他畫中所表達的熱情,於是他仿浪漫派大師德拉克洛瓦(Delacroix1798-1863)畫了一幅『聖殤』,除了向大師致敬,也是一幅生命的輓歌。

終極真理不可認知,願望往往難以實現,悲歡離合其實是意料之中,我們無法選擇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卻可以選擇因應的姿態,這其中凝蓄了強大的悲願與無邊的寂寞,靠著這股悲願去對抗那無涯的缺憾,絕對是一種有尊嚴的生存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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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開朗基羅『聖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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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克洛瓦『聖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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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谷『聖殤』~~

(二) 一場虛構的對話

佛陀十大弟子之一的須菩提被認為解空第一,他某日在岩洞坐禪達到一切皆空時,帝釋天自天而降,邊降下花雨邊說出<敬汝常說般若波羅蜜多>的讚嘆。須菩提回答<我只是靜坐未說一字>;帝釋天說<你無說我無聞,無說無聞是真般若>,說完又震動天地,不斷降下花雨。

當然這是一場虛構的對話,但其實另有深意。

若說一字就已非空,若聽一語也不是空,不說不聽而能了解或不了解,才是真正的說空、聽空、傳空。

須菩提<不說>而粉碎附<空>的一切事情,若被<空>所拘泥,<空>已非空而只剩空虛了。所謂<應生無所住心>,指的是喜而不受喜之拘泥,悲而不受悲之束縛的心境。<住>是指心停滯一處受牽引執著,乃是一切迷津產生的根本原因,此並非靠聽讀可理解,若無法超越此界線,總會受到束縛,若能悟空,在空虛的人世間也能縱橫無礙,隨處做主;但若未體驗突破現實的真空,則只如無用之花亂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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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頓漸之間

神秀偈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 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

慧能偈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眾所週知慧能偈才真的是詠出禪的絕對性,以前讀到,弘忍見了慧能偈卻說<尚未>,以為是弘忍擔心其他弟子加害慧能才說出尚未開悟的話。近日方知並非如此,實踐上假定煩惱與澈悟的對立存在,逐漸拂拭迷津達到本來之悟者為漸悟;不採此種假定,認為修行獲得成果時,即達本來的澈悟,就是頓悟,是身心相對應,視迷悟相拮抗,將分別塵埃與拂拭的相對任事以<本來無一物>予以絕對否定,乃視一切執著為空,基於純粹人性基點的認識。但真實的實感愈深用筆舌就愈無法表現,為達此一境界,須再累積無數修行之後從頂點再次突破。

人心如庭院落葉,不論何等精巧的清掃器物也無法掃近塵埃,環境和人心永遠都累積污穢,只有永遠繼續清掃,永遠的污穢語永遠的清掃對決,才能有目前的一點清靜心境。

人生的每一個歧路看似通往不同風景,風景與風景之間卻似有隱隱的相連。曾經的風華正茂只為人生中的一次記憶,當世界越來越喧囂,我們淹没在神色匆匆的人海裡,桀驁不馴是殘存的夢境,始终感到自己躊躇於生存霧靄中的小路,而所追逐著的那個看似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理想,依稀彷彿幽冥深遠的世界,恍惚間,轉換的時空,一腳也就跨躍過去了。

水鳥之去回無跡,然卻不忘其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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