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八部》裡的虛竹先是和尚後為道士,結局卻是當上駙馬爺,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出身,有一天忽然被認出來是被遺棄的私生子,身為高僧及大惡人的父母就在自己眼前自殺,他還是沒有父母。看起來金庸似乎並沒有要在此處顯揚其幽微深意,但證諸同書中的喬峰或蕭峰為了知道自己是漢人或契丹人也鬧出多少事。而《神雕俠侶》中的<西毒>歐陽鋒一心專研武藝入了魔,忘了自己的身分,不認識自己了。再則《俠客行》的末尾,石破天也提出這個<我是誰>的問題 ?所以<我是誰>還真是金庸小說的一個motif

我自覺是一個兩極化的人,是信仰者也是懷疑者;覺得自己既微小又喧嘩,既細緻又粗糙,既客觀卻又感傷,往往心靈處於困境,時時會紛亂矛盾,掙扎於狂喜和絕望之間,無可避免的有一連串的衝突與掙扎;生命的意義,存在的價值,成為長久而且痛苦的思索。人生命題太大太複雜了,矛盾與對立衝突因而如影隨形 !

人生的真相與愛欲本質正如無情遷移的四季生態,時光無論如何總是向前挪行,人要不跟上要不就為之所摒棄。生活飽經滄桑,身上充滿年歲的刻痕,無不見證著時光的空隙,沒有比虛擲時間更加令人遺憾的了 ! 歷經心驚膽跳的自我追尋歷程,逐夢的渴望卻又如此迫切而不可抵擋,於是透過種種方式探索自己散去的體溫;某些作為有時候只是用來發現自我的一個前戲,意欲捕捉的不過是一個空泛而存在堪疑的理想的我,何其懼怖 ! 何其悲哀 !

存在主義者說<我們都是無奈地被丟進這個世界>,人的存在從無到有,再從有到無,一直向著死亡推進,最後仍歸結於空無,這是無法擺脫的終結。但是人生在世所以會有意義,就是因為世間有死亡之事;假如人間沒有死,人生的意義就消失……生命沒有絕期,人生便無意義可說(by柏地耶夫,Nikolai Berdyaev),唯有死亡的事實可使人生意義的問題獲得應有的認識。

據說人到了將要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會在某個瞬間,把自己人生的畫面重新回顧一遍,就好像一瞬間撥放完畢一個影片的那種感覺。在活著的時候人往往會選擇性的去框住自己所樂見的部分,甚至讓自己以為框住的那一部分就是真實;或者去框住某個場景中的某一部分,很矯情的告訴自己,那個過往有多麼<>!但是臨死的一瞥卻絲毫耍賴不得,死亡這面鏡子實在太真實了,它讓我們完全的看到了自己的虛假。

有生定有死,生老病死是生命存在的無奈,因此了脫生死成為凡人悟道修道的目標,但是永嘉證道歌卻言:「自從識得曹溪路,了知生死不相關。」吾人既未識曹溪路,最相關者,莫過於生死,而存心時應念生死事大,或念生死不相關?

黃檗希運所說:「諸佛與一切眾生,唯是一心。更無別法。」一心就是佛,佛的本心與我的本心是如一不二的,是沒有差別相的;所謂「千江有水千江月」,千江裏的月,皆是天空的一輪明月,若能體會血肉身軀,只是生滅假象,就如江水只是為了反映佛性,反映明月。要求明月,要求佛性,不宜往江水我身處尋,而是以假證真,去除假體,生死也只是泡沫,任由其生滅罷了 ! 「自從頓悟了無生,於諸榮辱何憂喜。」

沙丘會隨風改變形狀,但沙漠永遠存在。我們本來就是世界的參與者,是世界的一個部分,如果從這角度去重新檢視自己的人生,我希望像移動沙丘的風一樣自由,也希望能在雲彩中、泉水裡看到我自己。班雅明(Walter Benjamin)提出「靈光」(aura)一詞:『遙遠之物的獨一顯現,雖遠,仍如近在眼前。靜歇在夏日正午,沿著地平線那一方山的弧線,或順著投影在觀者身上的一節樹枝,這就是在呼吸那遠山、那樹枝的『靈光』。』

美麗的一片浮萍並非刻意追尋而來 !

DSC08685.JPG DSC08686.JPG

~~我是誰~~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mia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6) 人氣()